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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想開曇花出來寫...結果望著曇花檔就開始發呆,於是找出了兩、三年前的小說出來看。



我說過同人文是自我的創新寫法,那是因為以前寫文不是這樣的。這篇是2005-2006年間(高二、三時期)的創作,但同時也是個坑,目前沒有再寫下去的打算(只是因為太不成熟,但現在回去翻又別有樂趣),雖然和蒼珀小姐說不寫了,但最終捨不得刪掉,或許哪一天,它又會在我手中重出江湖吧。(而這個筆法剛好證明了不看輕小說、不看言情、也還沒看同人文時代的文風,以下節錄一點給大家觀賞。)






【冬日將盡】









關於乍見冬日的暖陽鋪成的紗,親切地像是母親為孩子穿上冬衣般的和煦溫暖。十一月底午後,我們的房內被冬陽給灑了ㄧ地黃水,五層樓高得紅磚公寓被夾在其他樓房的角落裡,滿是建築物得小巷被這些公寓擠得堵塞不通;紅磚、水泥、灰土、鐵架、藤蔓…所構築的小小ㄇ字型世界,在我們巷口前端是一間便利商店,是與外邊的世界互通的起點。其實小巷之內還是有幾間商店,賣骨董的、設計成衣的與些許宿舍和ㄧ般住家,還有與便利店格格不入,那一間偷佇立在斜對角的雜貨店,那雜貨店給予我的感覺總是佈滿了灰,灰籠罩著店的外圍。



它的招牌好似古早二三十年前那時手寫漆字那樣的滄桑憔悴,已經不屬於這個年代的東西了。但我和余子音搬進紅瓦高樓是去年六月的事。

這些建築已經擁擠到好似連樓與樓之間的夾縫都不允許存在。照理說陽光是擠不進這樣隱僻的地方,但是陽光很堅強地被切割了,一點也不喊痛的,變成像是光柱或是光片之類碎裂地印在水泥地板或是磚土牆上,隨著時光的變化流逝悄悄地轉移著。

三坪半的套房,還可以望見紗窗外的曬衣架高掛得五顏六色、大大小小萬國旗隨著風搖曳,衣物自己互相摩擦招呼發出像是「啊,今天很溫暖呢。」的嘆息。但雙眼迷濛得連窗前枯萎的乾燥玫瑰都沒法看見,其實它原本是美麗得粉紅玫瑰的,是個枝葉茂盛的美人兒呢。是那天恰巧在古典玫瑰園喝茶後所贈送的,她們聰明地在玫瑰尾部裝置了透明的塑膠水瓶;裡頭灌滿水,恰好玫瑰的莖部就插在水瓶上頭,那洞口與花莖的口徑差不多大小,所以是很方便可以攜出的行動裝置吧。至少我在以前都沒看過這樣貼心的東西。但是玫瑰在拿回來的三天後就開始乾枯了,她的綠葉不再有朝氣,沮喪的都垂吊了下來。然後再過不久,她的葉瓣就依我手的不經意及些許粗魯,掉落下來了。 葉片落盡了,到現在那原本色彩繽紛的花朵就變成完全咖啡色的了。然後她就漸漸地融入這房間自然景緻中,逐漸地成為背景的一部份。



房間內還算寬敞,只不過一張搖搖欲墜地雙層木床就佔了一席,支架部分已經損毀;當我緩慢地爬上去時那木床就會像是大地震般的晃啊晃,木頭與扣的,當我們四樓的床搖晃或撞到發出噪音,三樓的人便會生氣地上木頭的關節發出「唧唧」的聲響。即使我不爬上去,當余子音躺在下頭休憩時,她的輕微翻身有時也是會影響床搖曳的韻律。久而久之這張床的不穩已經成為這層宿舍的特色之一,許多環節是相來抗議。因為那感覺還頗像我們是刻意要製造噪音及毀壞屋子,即使我們沒有。



我才剛進門就看見余子音躺在床內,因為她睡在下舖(下舖的高度只到我的小腿肚),她淡藍色的羽毛被子完全遮住她的面孔。我從那個角度進門,看到的景象是余子音沒被完全遮住的長髮散落在枕頭外,黑色、咖啡色、黑棕色、茶色、金色……因為陽光的關係那漸層層次豐富許多,有的顏色與顏色之間還不是完全漸變;很像被光切割了頭髮,順著髮絲的捲曲程度光也稍微妥協,照耀得尖端髮絲閃閃發亮的。 我脫了鞋子把它塞進鞋櫃底下,我的鞋櫃是幾隻木頭架起來的,只不過那鞋櫃只有我在使用(它上頭還被安置了一個藍色夜燈)鞋櫃就在余子音的床頭旁,我進門或出門有時會因為床頭的鞋架和它對面的白色置物箱夾住的小路給絆倒,畢竟那實在是太擁擠了。一手按著床,另一手順勢除去腳上的襪子,床搖晃。余子音感受到床的震動,她仍然包裹著被褥,捲伏著翻身--床又微震了一下。

「露西,妳吃飯了嗎?」我手上的塑膠袋裡發出陣陣食物的香味,乾麵和水餃之類的。另一個小袋子還夾了森永巧克力和牛奶餅乾。其實這些東西我是可以一個人一餐全部吃掉的喔,只是有時吃太多東西會讓人發出空虛的疑問「到底我吃掉這麼多有什麼意義」。然後全部的意義就會悄悄地集中在肚子上,變成一層一層的贅肉。 「…還沒。」 她用雙手撐起身子,回答正如我所想得一樣。 我偷偷竊笑著,即使余子音不知道我在笑什麼,我每猜中一次她得想法我就得自滿地欣喜。假如說我不問她,她也會很坦然地說她餓了吧。只不過她懶得爬起來吃飯罷了。
她用手撥了撥太過長的髮,她把頭髮盤至耳際,看起來就像一枝太過粗長且彎曲的麻花捲。她怕冷,她搓搓發紫的手;為敞開的被子所注入的冷空氣表示一點心意,也順勢按摩了腳掌,我看見那雙腿因為冬日不見陽光而日亦泛白,而因為過乾而上頭有些許皮削被刨起。她的青筋像是藤蔓一樣沿著腿部攀爬。

「會冷嗎?不過今天天氣很不錯喔。」我拉開淺棕色窗簾讓陽光能完整地照耀進房內,因為冬陽太熱情地招呼讓余子音用手指微微遮住前額。
「也太刺眼了一點。」余子音毫不在乎地下斷語,她的冷調與這暖陽成了明顯的對比。「克里斯,請把冰箱裡的紅豆湯給我。」她伸出手,指了指我身旁的小冰箱,要我幫忙。我不是很喜歡去開冰箱,那種冷藏的感覺對我來說不好受,而且上頭分布貼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現在便利店流行磁鐵,實在是太花俏了(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一拿到吸鐵就必須往冰箱上貼)。

我伸手拿出了冰透的紅豆湯,順便連我自己前晚吃剩的湯圓都拿出來。她接過紅豆湯用湯匙攪拌,緩慢的、輕柔地,小小啜了一口,因為冷的刺激而伸出舌頭吐吶。「太冰了,沒辦法。妳的湯圓給我,我一起蒸。」
隨著電鍋的煙霧裊裊升起,氣泡從鍋沿緩緩溢出,她輕啜著紅豆湯、我品嚐著前晚剩下的白湯圓,甜膩膩的糖汁順著湯圓流溢,比起舌尖感受的是余子音的面容。她只有在吃東西時臉上的表情才會比較安逸,平時與人的感覺太過肅殺,她長如瀑布的髮與她的容貌好似一幅畫,我一直偷偷望著她,偷偷微笑著。我是很少時間望著她微笑的。
如果是我我會害怕黑暗的來臨,但那冬暖時光的午後逐漸逝去,那午後的陽光會越來越西斜、越來越陰暗、越來越昏黃,彷彿如撒旦即將來臨;雖然說這樣的形容有些過分了,可我一直在祈禱著這樣的時間不要過去,這樣幸福的時刻不是每日常有,即使是最簡單、最單純的時光。在這裡,這個空間--我與余子音不語,無聲的平靜像快消失一樣流逝著,沒有複雜的語言,沒有多餘的想法,所有其他事件被我們排除在外。重點是我們一起,一起在這裡,享受那平靜的自然。

我們倆人,我和余子音,余子茗和余子音,克里斯朵夫和露西薇亞。 在我振筆疾書之前這個故事的開端就是這樣。或許我也搞錯了說不定,因為它說不定是故事的中間或者是最後最後的結尾。不過是哪裡都不重要,因為有些事情注定成事實,有些事情不會改變,可是我希望它遺留著。那個和露西薇亞度過的午後宛如夢境般美好,像夢一樣。









01 我注視著鏡子。 鏡子已經破碎,它的裂法像是不規則的樹根一樣蔓延。一百多公分高的鏡子,碎裂成大大小小不一得塊狀,但很默契的沒有一片掉落下來,它們好像依著裂縫繼續成長(好像日本傳說的市松娃娃一樣頭髮會隨著時間繼續長長)或許它們有一天會全部癒合起來,但目前無法癒合的是照映在鏡子上我的臉。雖然使用破掉的鏡子也是偶然,這個鏡子是住隔壁房的學妹給我們的,據說原本是掛在牆上完整如初的鏡子,最後卻以跌落地面慘遭下場。

原來它也曾經完整過,它跌下碎裂剛開始只是兩半像是刀疤一樣,因為傷痕很淺所以我和露西薇亞便商討還可以使用就撿回來了;而最後它為何會落到這樣淒慘的下場,我們把它斜靠在衣架上,在我們拿取衣物的時候常常會不小心傾倒,久而久之它的碎裂像是落下地櫻花一樣越來越多瓣了。
「不行、不行。」我必須搖搖頭對自己說,我的白襯衫才穿著到一半,釦子全部都還未扣上; 冷空氣直接地打在我的肌膚,我感覺到毛細孔努力地擴張。再十分鐘不出門我就會遲到,我的學校離這裡有一段距離。但是我的眼睛很難轉移視線,我的眼睛一直盯著那破碎成九片鏡子上的臉,我的臉映出了九個臉。如果加上露西薇亞的話就是十八個臉,如果這樣十八個臉才算是完整的我們,那這樣鏡子得碎裂是另一種諷刺嗎?

在我的學生證裡頭夾了露西薇亞的照片。是初入高中時學生正要用的照片,那時候她的頭髮已經長至肩下了,那時候國中髮禁都還未解除,露西薇亞的長髮讓個個頂著平頭的小男生和俏麗短髮的女學生羨慕不已。
尤其時那時也是像這般的寒冷,露西薇亞的長大衣下黑色百摺裙隨著她的跨步前進後退間搖曳,而黑色長髮也披著肩在身後晃盪,一絲一絲得就像高級的蠶紗一樣滑順。那時候的她迷倒眾生,雖然現在也是一樣,即使我們兩個還是很不相同。學生證正面蓋了鋼印的那張照片是我,仔細看來是和露西薇亞沒什麼不一樣的;大不了一個長髮一個短髮,我們的臉蛋一樣清瘦,我們的下厄一樣渾圓,我們的瞳孔一樣漆黑,我們一樣是內雙,我們的睫毛長度一樣、曲度一樣,我們一樣下唇比上唇厚度多許多。就好像,在學生證裡放了兩個我,兩張照片,一張照片下頭粗略的印了「余子茗」三個字。 我們倆個人是同卵雙胞胎,一個叫做余子音、一個叫做余子茗。

如果是我來形容,這兩個名字是非常好聽的,我對解釋名字不拿手,但由此可見我明確地相信露西薇亞的藝術天份是與生俱來。我們兩人非常的相像,長相完全一樣,為了區別我們一個留長髮一個短髮,而我們有共識絕對不會穿同一種顏色的衣服(除了制服),況且我們喜歡的顏色也不一樣。剪頭髮並不是像某些戲劇那般的不得已的,其實我從很早以前就是短頭髮的,我的頭髮在耳下三公分左右,有削過後頭稍長了一些些但還是十分輕爽。我也無法想像如果我今天長髮飄逸站在這裡會是什麼蠢樣子。基本上長頭髮對我來說太過礙手礙腳了。我們倆個在孩童時代時長相個性幾乎是完全一樣的,雖然說是孩提時代但實際上我也不記得是幾歲了,我這裡還遺留了幾張我們小時候的合照(我預估是剛上小學時)。那時我們倆個還穿著白色洋裝,換上白色緞帶的帽子,天空是藍色的一片天、一望無際,是那種澄澈清淨透明的藍。有些照片已經開始微微泛黃,周圍被蟲蛀掉了一些些,相片邊留下了不規則的鋸齒狀,那是因為被鎖在箱子裡太久了,直到最近才被打開翻閱出來。好幾張照片都是一樣的場景,我翻閱我們的照片,除了這片一望無際的藍色沒有別的景象了。

就好像我們的記憶被侷限在小小的藍色漸層方框裡,即使我沒有明確地去問過露西薇亞還有沒有別的相片。 我在等紅綠燈時想著「如果有留下別的照片就好了」,真是令人感到遺憾,因為那個箱子是露西薇亞帶過來的,我本身週邊並沒有留下任何關於我們的東西。








方宇可和方仲崎兩兄弟頓時安靜了下來,我望見兩雙紅棕色的漂亮眼睛盯著我瞧。那兩雙眼睛真是美麗的沒話說,完全是角膜變色片與外國的金髮碧眼無法比擬的,我想如果我是收藏家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去追求那樣美麗的東西。被這樣漂亮的眼睛盯著看總覺得自己像是某種外星生物般奇怪,為了掩飾我內心的悸動與不安我通常會出聲詢問……也就是這樣子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了,這好像是兩兄弟的慣性之類。

「怎麼了嗎?」我打破沉默了。 「沒有啊,只是妳真辛苦。」方宇可深深吸了口氣,對我微笑,毫無惡意的。
「妳太厲害啦,要去找妳父親喔。隔了這麼久他終於回來了啊--」方仲崎笑著,一個毫無防備天真燦爛的大男孩。
「如果是我的話就會放棄了喔,因為我沒辦法拘泥於眼前我『看不見的事物』,那種模模糊糊的存在感只會讓我感到害怕,我想宇可也是一樣的,因為我們是雙生子嘛。我們都同樣無法接受摸索不定的東西--」

「如果是妳的話……」宇可接著說,眼底盡滿溫柔。
(如果是我的話?)







「她,不當鴛鴦雙飛的鳥也無彷。他,不呵護或是憐愛那蓮瓣包仔也罷。」
「假使最終結為連理,只盼她的心情不是繡針線老眼昏花地穿刺著手掌。」
「指望她的肝腸不會糾結出血霜。」
這些怨懟句子被母親紀錄在很多地方,像是隨意隨筆記下的,但也很令人懷疑她是否有策劃過,因為她寫的地方都十分顯著,例如電話本翻開的蝴蝶頁、最角落的餐巾位置、木質書桌、筆記本…等等,她就像隱隱等待他人發現自我的鳥,在自我漩渦裡無法脫逃。電視正上方擺著她的結婚照,父親和母親活像雕像般的美麗不真實,誰卻沒有發現那上揚的嘴角淺藏一滴滴心酸,兩個人唯一有默契的地便只有這兒。







結婚了一年母親懷孕了。她一直是家庭主婦,而平時父親不在家裡的時候,空當當的屋子就只剩自己一個人在承擔新生兒發育的痛苦,母親原本就不是個穩定的人,懷孕時她越來越焦躁。外婆打電話要母親回娘家住,但是母親總是用力的把電話給掛掉,要不就是把電話給高高舉起用力砸向地面。父親說當他傍晚回到家裡時,就會看見滿地的塑膠碎片,而母親赤腳踩在碎片上,從腳指觸及的髒污地板微微看得出來血絲滲出。而母親總是披頭散髮地撫摸著肚子,淚留滿面,而時常跪在地上或是踏出一步就開始嚴重的孕吐;可平常有很多時候她都是沒吃東西的,結果吐得滿地胃酸及唾液。 她會一直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袖哭泣,她會用力地抱緊他,用指甲抵著父親的背脊。不希望他離開自己,她會一直哭喊著「她不要孩子」、「她害怕孩子」。只有等她鬧完了、累了,才會沉沉睡去。此時父親就會撥電話給母親娘家的人,和他們商討母親的事宜,內容不外乎是要送母親找個親切的社工開導,或是接回娘家居住一段時日,給外婆照顧等等…。

母親在淺意識中或許也聽到了父親和娘家的談話內容,或許是聽到後醒來,還是聽到之前還沒睡著。而每次聽到時都是在陰沉晦暗的夜晚,母親透過走廊電話開的僅僅一盞昏黃的燈火(上頭還有白蟻及蛾圍繞光暈團團轉著),從木門空隙的夾縫透著光暈和父親軀躬的背影,看到那電話線纏繞在父親的脕上及那窸窣窸窣的噪音,她就會突然一陣嫌惡及不堪盤踞心頭。她會默默的滴下淚水,在被褥中躺好,佯裝睡著等待父親進房內幫她把被子拉好。
那個女人害怕孩子出生的劇痛,也害怕承擔生命的責任,她是討厭小孩的。只是經過她們的談話便會更害怕父親對她的背叛。 聽起父親敘述這段過往,很難想像那個女人(我的母親)她其實只是個神經纖細且脆弱的大女孩罷了。父親說他是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情的,在他把所有母親的筆記及日記找出來後拼湊而成的,一個女人故事。






我記得我們才初入學,小學一年級。隔壁班導師打電話給母親,聽說露西薇亞在課堂上使用語文課本打了隔壁座位的男孩,原因是那個男孩拿了露西薇亞珍愛的粉彩筆,我想那男孩應該是很喜歡露西薇亞,「男孩總是喜歡欺負自己喜歡的女生。」同學們都說。露西薇亞在母親來時完全不敢正視她,因為那個男孩鼻子流血了,血液緩緩地從鼻孔遺流出來,男孩號啕大哭,露西薇亞冷漠地望著他沒有任何表情。但比起學校及對方的苛責,露西薇亞更害怕母親,母親激烈的性格讓我們倆個孩子膽怯。

母親和老師相談了一會兒,(我想那個老師一定把露西薇亞已經一週沒有交英文作業的事情也說了)母親沒和那孩子說抱歉,她只是在輕聲詢問了露西薇亞「妳為什麼要給我添這樣的麻煩?」,之後重重地給了露西薇亞一巴掌。 「啪」的好大一聲脆響,所有震懾到的不只是在一旁觀看的導師,我想那老師在心中應該是悄悄在心底冒著冷汗,因為我看她一直捏自己掌心。孩子們都被嚇到,包括我。露西薇亞在瞬間(甚至我覺得她根本沒有感受到疼痛)就開始哭,她整張臉漲紅,活脫像顆番茄,她的眼淚不是清晨的露水,而是充滿憤怒的紅色番茄汁液。
但或許露西薇亞是有感到疼痛的,因為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陣心悸,之後臉頰持續僵麻。小時候還不懂為何會有這種現象,有時明明並不是我受傷卻能感受同樣的疼痛。
父親告訴我:「我是有聽說有些雙胞胎會這樣,能感應對方,不過我是不太相信,大多是心理問題吧。」 那時父親迷上了法國小說家羅曼·羅蘭的小說《約翰·克里斯朵夫》,他時時刻刻和我解說《約翰》裡頭的劇情內容,我那時很疑惑為了什麼要和我說這樣一個音樂家的故事,那時候年紀尚小的我其實是聽不懂的,也抵知道那是一個身懷著夢想和創造的人故事,但那時以為對於藝術比較有興趣和專長的應該是露西薇亞吧。於是我問父親,「那你為什麼不和妹妹說這個故事呢?」 父親頓了頓,放下懷抱中的我,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和妳說。」 那時我其實都聽不懂父親的話語,也不知為何母親要對余子音那樣,那天事情之後對方家長來和母親道歉,道歉時眼神飄忽並不知道該看哪兒,可能是聽說母親脾氣兒有些顧忌吧。大家都還記得余子音那天淚流滿面的窘境,母親帶著露西薇亞離開時,眾人都從教室窗外探出頭來,目送著她們的離去。

露西薇亞像是被綁架的戰俘,脖子上頭似乎有無形的鎖鏈纏繞著她,她離開學校時已經擦開眼淚,眼皮腫脹地望著母親的背影。

母親臨走前還多望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善,說不出口,像是觀看一個毫無用處的廢棄物一樣,我還以為母親是在遷怒,可是後來看她的筆記才明白原來她對自己的態度也不暸解。「那天我看著子茗,她的表情好像在說我是個莫名其妙的人,我可能臉色很兇惡吧,但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那陰雨天的筆記,上面還畫了一個多雨雲的符號。







露西薇亞坐在書桌前面,因為沒有檯燈之類的日光燈類,只有我床頭邊綻放的小燈,所以顯得這房間特別昏暗。我用迷濛的眼睛看見的是露西薇亞伏在木桌子上得背影,她嬌小的身影常常刻在我腦海中,因為她乖巧靜謐地畫圖也寫作業,我時常看到的是她的頭髮懸掛在纖細秀麗的臉上,一絲絲地劃分她稚嫩的臉龐。我在床邊一質呼喚她的名字,露西薇亞、露西薇亞地叫喚著,我很故意的,因為我那時候還是稱她「妹妹」、「余子音」。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名字。」露西薇亞也跟著窩進被窩裡,她扯著枕頭悠悠地說。露西薇亞把那古董店進口的湛藍色夜燈給關掉,在關上開關時會發出咖咂聲,暈黃的房間瞬間轉成黑暗的,黑暗中所有雜音都靜止,從一樓到我們所在的二樓角落瀰漫著靜謐,這時雙方的呼吸聲會清晰地扯動著對方,被對方給牽引著。

「那我也要取個英文名字, 我想要用爸爸看的一部小說主角的名字,他叫做約翰˙克里斯朵夫。是個學音樂的藝術家。但是妳的音樂都比我好,而且妳的名字有個音字。」 但是露西薇亞細碎地唸著「那沒關係」、「這不是問題」之類的,那喃喃自語的表情活像個標本娃娃。

「可是露西薇亞這個名字不適合妳也不適合我。」露西薇亞說,她似乎很不諒解。我那時剛開始發 現我的蠻生妹妹容易鑽自我的牛角尖。
「克里斯朵夫也是啊,不過很好聽。」
「是男的嗎?」
「嗯,是啊。」
「那妳為什麼要取男的名字?妳是個女孩子啊,余子茗。」
「可是誰說女生不能取男孩的名字呢?」 露西薇亞不理會我,顧自說自己的事情,她總是這樣。「真不知老師為何要幫我取這個名字,她可以取像是其他比較簡單像是羅絲、潔妮之類的。」
「嗯,可是我覺得這就是妳的名字。」
「露西薇亞這個名字就像公主一樣。」
「可是那老師一點兒也不覺得我是公主,她對我可能只覺得我是不受教的笨孩子。」 我們倆個可能同時想起外籍老師潘朵,當她大聲地否定妳的答案是她會仰起那高挺的鼻子,雙眼微瞇像是嘲弄一般(不過我相信她是沒有惡意的)。但是她比起國內的老師反而比較不辭辛勞地反覆教導到孩子們懂為止,或許這是好事,但對於一個文法記錄十三次的露西薇亞而言是酷刑。



「是嗎?可是克里斯朵夫不像王子,反而像一旁有著幸福家庭侍衛的孩子。」
「妳也想太多了吧?我覺得克里斯朵夫只是個平民罷了。」
「這也沒辦法啊,反正現在在這裡的露西薇亞和克里斯朵夫只是個普通的人而已。」

「嗯,說得也是。」

接下來是一陣冗長且緩慢的沈默。兩個人都沈寂了一會兒,首先再度開口的是露西薇亞。「那我可以叫妳克里斯朵夫嗎?」
「嗯,可以啊,露西薇亞。」我回答,也沒有什麼行不行的,說真的。
「我想這可以當作是我們兩個人的祕密,以後都用露西薇亞及克里斯朵夫稱呼對方。」露西薇亞提出意見。
「嗯,可是為什麼呢?」
「也沒有啊,只是有的時候很害怕其他人知道我在想些什麼而已,我只想讓妳一個人知道就好。其實我想這樣子有代號稱呼他們或許不曉得我們在說誰,而且我不喜歡不認識的人或討厭的人唸我的名字,我會覺得有些噁心,但是那個名字是爸媽所給予的所以並不算數,我現在只是希望妳能用這個名字叫我,是屬於我真正的名字。」

露西薇亞的聲音發出了我一種從沒聽過的聲調,像是祖母死時舉辦喪禮的司儀所發表她已逝世的講稿宣言,那時所有人的表情都和現在這個十歲來歲的孩子一樣,誠懇認真,在腦部之間罩著一層灰色雲霧,而且發出一絲絲哀怨的悲鳴。
「嗯。」其實當時的我根本聽不懂露西薇亞說得話語,因不解而錯愕,那我為什麼要提出克里斯朵夫這個名字呢?我其實可以取更平凡庸俗更符合我的名字啊。
但我還是回答了她。
「所以我就是克里斯朵夫,但不是學音樂的那個。」
「所以妳就是克里斯朵夫,不是學音樂的那個。」
「一言為定喔。」露西薇亞用因為愛睏而沙啞的嗓音輕聲訴說著,她翻身別過頭去,她是將要睡覺時都會背對著我,我想看不見生人對她而言有種安心感(不管她們關係多麼緊密),我看見她的背脊因為側躺而扭曲。





坦白說那時候那個約定有一半是露西薇亞擅自下的,而我也答應般的附和了,小時候不懂契約的意思與約束,在十五、十六歲後才發現這事情的嚴重性。而使用了克里斯朵斯這個名字的我也漸漸地增長了男性的個性,其實我和露西薇亞就像分裂成二人的個體,只是恰巧兩個人都是女孩,但是我在想我當初使用這個名字時是有什麼隱藏的含意嗎?還是因為自我本能而使用了「克里斯朵夫」這個名字,說不定父親沒有和我講訴這個故事,我使用的男性名字會便成「傑克」、「道葛拉斯」或是某個地方的地名,某個本地或國外郊區的地名。就好像露西薇亞所謂的「她再也不是她了,露西薇亞再也不是露西薇亞了,自己在也不是自己了。」 而當時年輕小小的露西薇亞她的腦袋正處於開發時間,伴隨著自我潔癖和性格及孩子的思想,她急於長大,與他人不同,與他人相像的潔癖感困擾著她。她那時是不完全穩定狀態,不穩定的露西薇亞。但是那時的我對露西薇亞說的事情卻完全不明白,那時就是還未開發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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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節錄片段,事實上這部我只寫了兩萬七千字而已,細節非常瑣碎,從未發表過,在當時只有蒼珀小姐看過而已。我一直都在寫家庭的故事,像現在能夠朝著不輕小說也不言情的的道路邁進算是一個意外事件吧。雖然這個意外挺美好,不過我重新省視了這篇小說,覺得還是不能放棄才行,等到同人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會把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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